无论是在高原上远眺,无论是在山坡上俯瞰,还是在一座座大桥上直观:金沙江如一条受伤的巨龙,嘶鸣着,怒吼着,裹挟着大量的泥沙向峡谷里的礁石狠狠地撞击。自6月25日至7月13日,我们整整沿着金沙江走了18天。18天里每天都看着金沙江这样满目赤红地奔泻着。那是中华民族的血脉在流血啊!我们不能漠视!
一、输沙量最高、林地最少的赤色河流
金沙江是指长江干流青海省玉树直门达到四川省宜宾的河段,上接通天河,下通川江,汉代称“绳水”。它穿流于高山峡谷之中,干流长2295公里,总落差3333米,河床狭窄、水流湍急、流向变化多端,具有高、深、陡、窄、弯曲的特点。金沙江水系的支流众多,流域面积在1500平方公里以上的支流有近20条,其中流域面积超过1万平方公里的支流(含二级支流)有8条。金沙江洪水占宜昌三峡以上洪水总量的1/3,汛期洪水发生时间与三峡洪水发生时间基本一致。
据长江水利委员会水土保持局提供的资料:金沙江是长江上游输沙量最高的河流,输沙量最大的1974年,达50100万吨。产沙的地域差异很大。
金沙江上游测站输沙模数一般不大,但下游河谷深切,地形破碎,输沙模数随之增大,牛栏下游回龙湾至大沙店区间,年输沙模数增至每平方公里1810吨,特别是金沙江干流两岸众多短小陡急的泥石流沟谷,以及两岸的崩塌、滑坡、泻淄等重力侵蚀,向河流提供了大量泥沙,是金沙江泥沙的重要来源。专家分析认为,沙量的增加主要与人类活动影响造成的水土流失加剧有关。
水土流失还导致水利工程的淤积严重,效益明显降低。据楚雄州48座中小型水库调查,年淤积率为总库容的0.81%。昭通市永丰水库等13座水库,平均每年减少库容近百万方。
据林业部门统计,金沙江流域有林地面积2290.5万亩,占总土地面积的17.1%。由于只利用,不管理,森林锐减,草场也严重退化,载畜力低。据调查,凉山州平均每9.5亩草地才能载畜1只羊单位。这些数据表明,金沙江流域是我国河流中森林植被最少的河流之一。
二、水土流失自然灾害最严重的河流
金沙江是长江上游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地区之一。据四川、云南两省水土保持办公室提供的数据,流域43个县(市、区)水土流失总面积为48877平方公里,占流域总面积的56.7%。
流域内流失面积占总面积70%以上的有四个县,其余多在60%左右。流失严重的地区,主要集中于山高坡陡,切割破碎的金沙江河谷及其两侧支流的中下游河谷地带和人口密集的平坝周围山地。元谋县由于严重的水土流失,因差异侵蚀,甚至形成大片的千姿百态的土林。土林现在成了当地的著名的旅游景点,真不知是喜是悲?
水土流失加重了泥石流、崩塌、滑坡、泻淄等自然灾害的经常性发生。我们在沿途一些县、市的县(市)志上看到这样的记载:
金江——昆明区间有泥石流沟131条。其中三分之二于元谋—绿汗江断裂附近。其支流如黑水河流域,两岸有泥石流沟107条,暴发频繁,危害严重,其中蒋家沟最多一年暴发泥石流28次之多。
1880年23家县石膏地垮山,崩坍体冲至对岸小田坝成丘,埋没村庄,金沙江被堵断流,回水百余里。
1988年3月,彝良县板桥滑坡,淹没昭彝公路400余米,堵断洛泽河支流龙潭河,形成容积为10万立方米的堰塞湖。
三、人为破坏时间最长范围最广的河流
据长江水利委员会水土保持局廖纯艳处长提供的资料:金沙江流域的人为破坏,实际上从明末就开始了。明末清初以来,随着人口迁入和矿业开发,这里森林植被渐遭破坏。东川市铜矿开采已有千余年的历史。乾隆年间的全盛时期,每年因烧炭炼铜而减少的森林面积达10平方公里。昭通、鲁甸一带,清初亦为产银炼银之地,解放以来,由于大炼钢铁,十年内乱和山林权时收时放,森林资源又屡遭破坏,此外森林火灾的损失也很严重。
据原凉山州昭觉、布拖等9个县1975、1979年两次森林调查,因毁林、毁草扩大的耕地即达71万余亩,昭通地区近三十余年来开荒扩大的耕地即达300万亩。这些新增的耕地大多为陡坡地,不少地区形成“山有多高,地有多高;山有多陡,地有多陡”的局面。而且,这些地方水利化程度也不高,抗灾能力不强。昭通地区水资源利用率仅为4.1%。有效灌溉面积仅占总耕地面积的14.6%。旱涝保收面积仅占总耕地面积的9.1%,大大低于全国水平。
沿途一些州、县、市的领导还认为:水土流失还与贫困是一对孪生姐妹,水土流失严重的地区,往往也是较为贫困的地区。而贫困地区又往往是人口急增的地区。人口猛增必然导致对土地资源的掠夺式利用,陷于“越穷越生,越生越穷”和“越穷越垦,越垦越穷”的恶性循环,昭通地区1952年至1986年,总人口由183.86万人增至389.16万人,增长1.12倍。而同期粮食总产在大量垦荒的条件下由8.41亿斤增至16.59亿斤。人均有粮反而从457斤下降到426斤。低于五十年代水平。真是“贫困不除,人口不降,难有河清之日。”
据专家测算,在这些地区,养活一个人必须开荒2亩!沿江两岸,看着那些斜挂在陡坡上的房屋和耕地,想着那些在如此艰苦条件下艰难生活的人们,我们真不知该是同情还是愤怒?
驱车金沙江的18个日日夜夜里,我们经常遭到暴雨、山洪甚至泥石流的袭击。我们的越野车经常陷于泥泞和临时冲毁公路形成的河流中,挖车撬车成了我们每天的功课。有一次短短的60公里,我们竟走了20多个小时。看着大量倾泻下来的红土或者白沙,看着那一座座的荒山正在埋葬一亩亩良田,正在奔向金沙江,我们的心也在流血。也许,金沙江那震耳的涛声正是她向人们拉响的赤色警报;正是她在世纪末向人类发出的无可奈何的哀嚎!(十七)